陆炽慌忙扶住她颤抖的身子，心中有些后悔，方才那句话许是刺激了她不断的想从前的事，虽然他想让简岁禾记起来，但也绝不想让她受到伤害。
简岁禾已经在他面前“死”过一次了，他不敢再想这种事若是再有一次，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办。
待简岁禾稳住身子，才发现自己被陆炽搂着。
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红晕又爬了上来，从未与男子这么亲密过的她面红耳赤的挣开陆炽：“多谢，失礼了……”
陆炽怀抱一空，眼底尽是隐忍：“是我冒昧了。”
一时间，两人都默默无言，若此时一根针落在地上恐怕都能的一清二楚。
突然，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。
“徒弟！”
林思鹤这一嗓子直接把简岁禾给吼的吓了一跳。
她连忙跑了出去，看见林思鹤一手里提着两个酒壶，一手还提着一个食盒，没有一点风尘仆仆的模样，若不是她半月都不曾回来了，简岁禾还以为他只是出去喝了顿酒。
“师父，你可回来了！”
简岁禾才说完，陆炽就缓缓从她房内出来。
有些醉的林思鹤打了个酒嗝儿，瞪大了眼睛看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简岁禾，而后他又看向陆炽：“你够快。”
陆炽瞥了他一眼，林思鹤正经起来是正经，但一放纵起来比混混还没规矩。
简岁禾一愣，反应过来以后差点想把林思鹤脑袋按水里清醒清醒。
她气哼哼的奔进厨房，懒得再理他们。
林思鹤摇摇晃晃的走到桌边，将食盒和酒壶放在桌上，招招手让陆炽坐。
陆炽看了眼厨房，才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。
一股浓郁的酒气冲的陆炽直蹙眉，他放缓呼吸，不满的看着林思鹤。
“那什么，以后，以后我徒弟就交给你了。”林思鹤半眯着眼，挺直了腰板对陆炽拱着手。
虽然知道他此刻说的可能都是醉话，但陆炽还是认真的点点头。
林思鹤放下手，回头望了眼厨房，莫名的笑了一下。
待他回过头，陆炽竟发现他眼角还带着泪。
林思鹤好像是真的醉糊涂了，他眼中带着泪，手覆在酒壶上：“你们不要像我一样才好……”
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哀痛，好像触及到了什么让他心痛的东西。
陆炽与他并不是很熟，两人唯一的联系便是简岁禾，自然是不知道林思鹤发生过什么。
但是他这一句，却引起了陆炽的兴趣。
林思鹤也是仵作，现在虽已三十有六，但若不看那鬓边的几丝白发，他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六七。
既然说不要让他和简岁禾与他一样，那难道从前林思鹤也曾因仵作的身份发生了什么吗？
陆炽虽然好奇，但也并未询问。
林思鹤垂下头，右手抚着左袖，目中满是思念和爱意：“这衣裳，还是当年她做给我的……”
简岁禾有些惊讶的望向他：“你和师父不是好友吗？他没告诉你？”
若不是林思鹤看见陆炽是一副认识的人的模样，她还真的就觉得陆炽是个骗子。
陆炽从容的回了一句：“他的事我也不是尽知。”
好半天，简岁禾也像林思鹤一样叹了口气：“或许这都是做仵作的命。”
陆炽一怔，对此话甚是费解。他知道仵作身份被世人不耻，但不信天下仵作都跟简岁禾一样。
简岁禾看着盆中有个缺口的碗，幽幽道：“十多年前，师父有一心爱的妻子，叫柳娉茹，是一个富家小姐。”
“那时候师父才做仵作不久，柳家自然是看不起他的，但是师娘喜欢师父，硬是嫁给了一贫如洗身份低贱的师父。”
“师娘快要临盆之时，当时知府受审重案，师父被留在府衙整整五日，等师父回去，师娘却已经撒手人寰，稳婆说连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气儿了……”
简岁禾停了下来，声音也有些哽咽，也是因为这事儿，林思鹤恨自己无能，仵作之事做的少了，更多是去习武。
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，笑得苦涩：“师父说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没有拥有，而是当你好不容易得到了却又失去了。”
说到这儿，她像是感同身受一般，心里就像是有冰锥刺着，又冷又疼。
若不是知府强留，师父本该可以见师娘最后一面，而这一场意外，外人却说是因为师父对太多死者不敬所遭受的报应。
一句句像是在师父的伤口上撒盐，可她知道，师父在乎的不是外人怎么看他，让他悔恨一生的只是没能见妻子最后一面。
明明是林思鹤的往事，陆炽却因简岁禾最后一句话而感到一丝心疼。
莫说林思鹤，他也曾亲生感受过那种好不容易得到却又失去的感觉。
但比林思鹤好一些的是，他所失去的还在，他还有机会拥有。
简岁禾用湿漉漉的手抹开眼角的眼泪，扯了扯嘴角：“人生在世，身不由己而已。”
陆炽微蹙着眉，迟疑了一会儿才将手伸出去握住简岁禾的冰凉的右手。
“锦言。”
温温一声“锦言”，让简岁禾身子一颤，被握着的右手的暖意好像流进了心里，那点点的寒意也似乎也随之消失了。
简岁禾看着一脸温柔的陆炽，表情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，她觉得，她所忘记的事情与眼前人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。
陆炽见她眼中的探寻和隐隐的情意，表情更是柔和几分。
良久，简岁禾才收了自己的手，眼神闪躲，微微红着脸继续洗着碗。
陆炽见她有些羞涩，转头一笑。
此刻他又有了新的心思，若是简岁禾还是喜欢他，就算不记得之前的事又有何关系，忘记从前那些事或许对简岁禾来说也有好处。
简岁禾余光悄悄看了身边人一眼，方才那温柔的表情居然带着几分算计的意味。
陆炽眉目生的极好，无论是何表情她都觉得挺赏心悦目的，但此刻她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，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