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状况,让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。
他连忙上前,扶起姜悦。
动作轻柔,好像怕稍微重一些,就会把她弄碎了。
他的目光对上我时,却多了几分凌厉和责怪:
「圆圆,姜悦是个病人。」
是啊,她是个病人。
所以他就可以不解释一句,陪她一整晚,留我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。
直到第二天,才无关痛痒地说上几句,求我别走。
我从来没被他放在第一位。
「我什么都没做,是你的妻子平地摔。」
我咬重「妻子」两个字,语气嘲弄。
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大概是因为我的态度。
对他,我向来体贴入微。
这些年,我几乎从未在他面前显露锋芒。
真是卑微得可以。
姜悦面带歉意,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:
「是我自己摔的,和圆圆没有关系。阿辞,你知道的,有时候我没法控制自己的动作。」
这一刻,我突然明白,姜悦生性骄傲,不屑于使用任何小手段。
她真的只是勾一勾手指,展露一下伤处,顾西辞就眼巴巴地凑上去了。
他对她余情未了,也不忍责怪她曾抛弃他。
在生死面前,从前的恩怨又算得了什么。
听见她的话,顾西辞一愣,对上我的双眼时,欲言又止。
姜悦拿过他手里的橙子,语气轻松:
「好了,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,我先回病房,你们慢慢聊。」
我这才注意到,那个被顾西辞剥得干干净净的橙子。
7
来说个好笑的事情——我很爱吃橙子。
但顾西辞不喜欢。
刚在一起那会儿,他带我和朋友聚餐。
他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,这样的举动,让我安全感十足。
那时我并没有完全了解他的喜恶。
为了拉近和他的距离,我往他嘴边送了一块橙子蛋糕。
他一愣,紧闭双唇。
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。
他的朋友们都看向我。
手心有汗溢出来。
我下意识地想,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?
是不是我惹得他不开心了?
有人打圆场:「辞哥最不喜欢橙子味的东西了,嫂子,你这都不清楚,自罚一杯啊。」
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。
可到底,我还是觉得失落。
之后有一次醉酒,顾西辞才终于告诉我原因。
其实小时候,他并不抗拒柑橘类的水果。
他的妈妈身体不好,胃口向来不佳。
但她格外喜欢橘子,家里也总是备着。
那是个寒冷的冬天。
她最后给他剥了一次橘子,亲了亲他的脸蛋,说:
「在家里等妈妈,等你把这盘橘子吃完,妈妈就回来。」
那天,他等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散。
等到雪越下越大,越过他的脚踝。
最后,他只等到一句:「顾西辞,你妈跳河了!」
他的妈妈,死在那个冬天。
等他再长大了些,他才知道,妈妈并没有多喜欢橘子。
只是她生病了,而橘子便宜,颜色鲜活。
妈妈的橘子,只是在生活和疾病的双重压迫下,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。
他话语哽咽:「后来,我再也不吃橘子和橙子了。」
那一夜,他的眼泪滚烫。
滚过我的肌肤,让我也流下泪来。
我知道,橙子会让他想起妈妈。
会让他想起悲惨无助的童年。
所以后来,我基本也不吃了。
就连柑橘调的香水,都被我藏在柜子最深处,再也没拿出来过。
直到这一刻,看到他手里的这个橙子,我才终于明白——
其实顾西辞已经强大到不需要避讳这些了。
只是我做不了他的例外。
只是他从不在意我的付出。
只是他并不清楚,我到底喜欢什么。
但他知道,姜悦喜欢橙子。
什么悲伤的记忆,什么难堪的过往,都可以为她的喜欢让道。
8
顾西辞看向她,面露担忧:「需不需要叫护士?」
他对她的关心,向来明目张胆。
姜悦耸耸肩,笑容明媚:「阿辞,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。你们聊吧。」
顾西辞这才看向我:「圆圆,你搬到哪里去了,你……」
巨大的响声传来。
姜悦刚走出不远,又再次摔倒。
顾西辞话音未落,就转身奔向她。
我站在原地。
看他满脸焦急。
看他因为她手臂上的擦伤而直皱眉头。
他说:「让你别自己来,疼了吧。」
语气不重,像嗔怪,像调情。
他问:「还走得了吗?」
姜悦摇摇头。
他就打横将她抱起来了。
他们朝着反方向离开。
姜悦搂着他的脖颈,扭头看向我,笑容灿烂。
得意的神情说明了三个字——「我赢了。」
她故技重施。
很蠢,却实在好用。
胃里一阵翻涌。
我转身跑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,吐得昏天黑地。
过了很久,顾西辞才发来一条消息:
「圆圆,你来医院干什么?有哪里不舒服吗?」
这句话,是不是来得太晚了点?
他昨天也忘了问,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他的婚礼现场。
我摇摇头,自嘲地笑了笑。
然后,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。